古人得道者,生以寿长,声色滋味能久乐之,奚故?论早定也。论早定则知早啬,知早啬则精不竭。秋早寒则冬必暖矣,春多雨则夏必旱矣。天地不能两,而况于人类乎?人之与天地也同。万物之形虽异,其情一体也。故古之治身与天下者,必法天地也。尊、酌者众则速尽。万物之酌大贵之生者众矣。故大贵之生常速尽。非徒万物酌之也,又损其生以资天下之人,而终不自知。功虽成乎外,而生亏乎内。耳不可以听,目不可以视,口不可以食,胸中大扰,妄言想见,临死之上,颠倒惊惧,不知所为。用心如此,岂不悲哉?
古代得道的人,能够活得长寿,享受音乐、美色、滋味很久,这是为什么呢?其实他们珍惜生命的观念早就有了。早有观念,就会早早知道爱惜生命,知道爱惜生命就不会精神枯竭。秋天寒冷得比较早,那么冬天一定比较温暖;春天雨水多,那么夏天就会大旱。天地不能两个方面都照顾到,何况我们人类呢?人类和天地是相同的。万物的形状虽然不一样,但是它们的本性是一样的。所以古代人修身养性和治理国家,一定要效法天地。一樽酒,喝的人多了很快就会耗尽。万物这樽酒,耗费君主的生命太多了,所以他的生命常常很快耗尽。不单单是万物这樽酒,他自己也损害生命来帮助天下的人,却始终不知道。功业已经成就了,内在的生命却亏损了。耳朵不能听,眼睛不能看,嘴巴不能吃,心中烦乱,幻听幻觉。临死之前,神魂颠倒,惊恐万状,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。耗费心神到这种地步,难道不是很可悲吗?
世人之事君者,皆以孙叔敖之遇荆庄王为幸。自有道者论之则不然,此荆国之幸。荆庄王好周游田猎,驰骋弋射,欢乐无遗,尽傅其境内之劳与诸侯之忧于孙叔敖。孙叔敖日夜不息,不得以便生为故,故使庄王功迹著乎竹帛,传乎后世。
世上侍奉君主的人,都认为孙叔敖遇到楚庄王是幸运的。可是有道之人看来却不是这样,这是楚国的幸运。楚庄王喜欢打猎,骑马射箭,快乐无比,把自己国家内政和外交上的辛劳都推给了孙叔敖。孙叔敖夙兴夜寐,没有时间把养生作为自己的大事,因此才使楚庄王的功绩记载到史书上,流传到后世。
人生来就是有欲望的,在欲望的面前,人人平等,没有高低贵贱的区别,没有贤能和不贤能的区别,只有欲望大小的区别。在这个方面,就连黄帝、尧、舜和桀、纣也是相同的。不能说黄帝、尧、舜等人是圣人,没有欲望,桀、纣是暴君,欲望很多。其实黄帝和尧、舜不过是能够控制自己的欲望罢了,而桀、纣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欲望,反被欲望给控制了,才做出那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来。
生命是珍贵的,在战国末期的时候,人们终于明白了这一点。所以,怎样来度过这一生呢?当时人们还没有什么高远的理想,但求平安、健康地度过这一辈子就感谢上苍了。所以,养生术非常受欢迎。
孙叔敖顺应民心,治理国家
孙叔敖是楚国的隐者。国相虞丘把他举荐给楚庄王,想让他接替自己的职务。孙叔敖为官三个月就升任国相,他施政教民,使得官民之间和睦同心,风俗十分淳美。他执政宽缓不苛却有禁必止,官吏不做邪恶伪诈之事,民间也无盗贼发生。秋、冬两季,他鼓励人们进山采伐林木,春、夏时便借上涨的河水把木材运出山外。百姓各有便利的谋生之路,都生活得很安乐。
楚庄王认为楚国原有的钱币太轻,就下令把小钱改铸为大钱,百姓用起来很不方便,纷纷放弃了自己的本业。管理市场的长官向国相孙叔敖报告说:“市场乱了,老百姓无人安心在那里做买卖,秩序很不稳定。”孙叔敖问:“这种情况有多久了?”市令回答:“已经有三个月了。”孙叔敖说:“不必多言,我现在就设法让市场恢复原状。”五天后,他上朝向楚庄王劝谏说:“先前更改钱币,是认为旧币太轻了。现在市令来报告说‘市场混乱,百姓无人安心在那里谋生,秩序很不稳定’。我请求立即下令,恢复旧币制。”楚庄王同意了,颁布命令才三天,市场就恢复了原貌。
楚国的民俗是爱坐矮车,楚王认为矮车不便于驾马,想下令把矮车改高。国相孙叔敖说:“政令屡出,使百姓无所适从,这不好。如果您一定想把车改高,臣请求让乡里人家加高门槛。乘车人都是有身份的君子,他们不能为过门槛频繁下车,自然就会把车的底座造高了。”楚王答应了他的请求。过了半年,上行下效,老百姓都自动把坐的车子造高了。
就这样,孙叔敖不用下令管束,百姓就自然顺从了他的教化。身边的人亲眼看到他的言行便仿效他,离得远的人观望四周人们的变化也跟着效法他。所以孙叔敖三次荣居相位并不沾沾自喜,他明白这是自己凭借才干获得的;三次离开相位也并无悔恨,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过错。
墨子见染素丝者而叹曰:“染于苍则苍,染于黄则黄,所以入者变,其色亦变,五入而以为五色矣。”故染不可不慎也。
墨子看见给素丝染色的情景,叹息说:“用青色染料染就变成青色,用黄色染料染就变成黄色,所加入的染料改变了,所染的颜色也跟着变化,加入五种染料就变成五色。”所以染色不可以不小心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