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为善事而未遂，祷之于神，求其阴助，虽未见效，言之亦无愧。至于为恶事而未遂，亦祷之于神，求其阴助，岂非欺罔！如谋为盗贼而祷之于神，争讼无理而祷之于神，使神果从其言而幸中，此乃贻怒于神，开其祸端耳。

人做善事但没做成，向神灵祈祷，祈求其暗中相助，即使没有见效，说出来也无所愧疚。至于做恶事但没做成，也向神灵祈祷，祈求其暗中相助，这岂不是欺天骗神吗！例如谋划做盗贼而向神灵祈祷，不合道理地争讼而向神灵祈祷，假使神灵果真听从这些话，而侥幸让事情做成了，这也会激怒神灵，开启了祸端。

向苍天神灵祈祷，本来体现了内心的谦虚和虔诚。但是如果作恶而向神灵祈祷，这就像盗贼向主人请求偷盗其财产一样，是欺天罔人的背理之事。

算卦跟祈祷也是一个道理。很多人喜欢《周易》算卦，但是古人早已告诫：“《易》为君子谋。”只有做问心无愧的君子之事，算卦才可能准，《易》才可能为你出谋划策。如果做坏事，那即使算出卦来，也是不准的。

2.17 公平正直人之当然人行己公平正直，可用此以事神，而不可恃此以慢神；可用此以事人，而不可恃此以傲人。虽孔子亦以“敬鬼神、事大夫、畏大人”①为言，况下此者哉！彼有行己不当理者，中有所慊，动辄知畏，犹能避远灾祸，以保其身。至于君子而偶罹于灾祸者，多由自负以召致之耳。

大凡一个人行事公平正直，可以此侍奉神灵，而不可仗着这个而怠慢神灵；可以此而侍奉人，而不可仗着这个傲慢待人。即使是孔子，也说“敬重鬼神、侍奉大夫、敬畏大人”这些话，何况不如孔子的人呢！那些行事不当理的人，心中有所愧疚，动辄知道畏惧，还能够躲避灾祸，以保全其身。至于有的君子偶然遭遇灾祸，多是由于自负自大而招致这些灾祸的。敬鬼神、事大夫、畏大人：三者都出自《论语》。《论语·雍也》：“樊迟问知。子曰：‘务民之义，敬鬼神而远之，可谓知矣。’”《论语·卫灵公》：“子贡问为仁。子曰：‘工欲善其事，必先利其器。居是邦也，事其大夫之贤者，友其士之仁者。’”《论语·季氏》：“孔子曰：‘君子有三畏：畏天命，畏大人，畏圣人之言。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，狎大人，侮圣人之言。’”

本章所言可以与前面 2.4 章对照来读。操守践履和公平正直一样，都是人之为人理所当然该做的事，是无条件的，所以是可贵的。前面说：“操履自是吾人当行之事，不可以此责效于外物。”这里则说：不可因为行事公平正直，就以此而怠慢神灵、傲慢待人，觉得自己道德高尚，比别人更高一等。

2.18 悔心为善之几

人之处事能常悔往事之非，常悔前言之失，常悔往年之未有知识，其贤德之进，所谓长日加益而人不自知也。古人谓“行年六十而知五十九之非”者，可不勉哉！

人做事能常常追悔以前行事的不是，常常追悔以前出言的失误，常常追悔以前没有智慧见识，那么其贤能德性之长进，即所谓的每天都有长进而自己都没察觉到。古人说“年到六十岁而知晓五十九岁时的过失”，怎能不努力呢！